一進一進又一進

3月23日星期一，小人兒先起來，找到奶頭就猛吸，帶他這兩年我也有些習慣這樣在早晨中醒來，雙眼朦朧地看看門外，陽光斜斜地灑在竹籬笆上，今天老天賞了個好天氣，我隨便想想，決定往東南邊上的清水寺走，順便晃晃寧寧之道，石屏小路，其他的祉園、河原丁、夜晚的鴨川就看看時間、天候、氣溫和運氣了吧。

驅車來到八坂神社前，再往上行便是清水寺，三、四年前曾與日本友人在此相約，朋友間的對話和街景記憶猶新，如今我一個人帶著正在學說話的兒子來到此地，有種舊地重遊，遇見老友的感受，人的記憶真是個有趣的東西。

我們賣了粒所費不貲的包子，在日本，包子總是有些昂貴，台灣這點就算是美食天堂了，看在包子冒熱氣的模樣，我也減緩一點亂花錢的罪惡感，雖說是出太陽的日子，氣溫依然有點冰冷，小人兒邊玩邊吃地用玩早餐，我也肯完一粒香脆的蘋果，之後，我們便往清水寺出發，早上10點多，不愧是京都最著名的觀光景點，近清水寺前的店面幾乎都已經開門迎接各國來客，我胡亂逛逛櫥窗，受了一尊模樣優雅的坐姿白素人形陶的吸引，是以源氏物語的夕顏作為繆司，細細的瞇瞇眼、櫻桃小口、落在背後的長髮如絹，還拿了把小扇壓在胸前，把源氏物語圖畫中活靈活現地立體化起來。要價30000日元，算算已經快要佔我旅費的一半，不過來都來了，入內看點別的吧，鼓起勇氣驅推車入內，和兒子說明一下我的來意，他點點頭表示接受。店內的作品風格一致，裱在玻璃筐內的是公家單位頒發的藝術家資格，可見店主的工夫了得，算得上是一派達人。我看到和櫥窗內相同款式的迷你夕顏，雖然小，不過姿態依然優雅有趣，價格亦親切許多，於是便買下，打算作為家中的收藏。

我將推車停在清水寺階梯前，請小人兒下車，讓他自己體會清水寺的高與美，清水寺入門費300日元，是我覺得最合理、最值得又最便宜的門票，所以第一次來到京都的旅人，請務必來此一遭，看看地主神社的戀愛石，來自個地的祈願，從清水舞台遠眺京都市，飲一下水泉，欣賞木結構的壯麗與山陵上植物顏色的和諧和自然的質感，兒子在這裡玩得興奮，下了清水舞台還自顧自地奔跑起來，完全沒有爬山的疲態，小人兒嘛，體力總是好的，逛到寺內唯一賣熱湯麵食的店外，我依例詢問他吃麵的意願，小人兒一向愛嘗鮮，午餐時間也到了，於是入內點晚出揚蕎麥麵，填填胃也暖暖身子，回到停推車的地方，小人兒迫不及待坐回推車寶座，算算時間，是他的午覺時刻，加上自個兒周遊清水寺一週，身子已是疲累，還沒下到八坂神社，早就沈沈睡去，呵呵，該是輪到我胡亂逛小巷的時候。

我推著兒子的簡易傘車，逛上八坂神社旁的小小古物店，挑了把金色紙扇，雖為舊物，卻也頗為完整，作這個夏天使用，已是足夠。再逛上二年坂、三年坂，雖然是石造階梯，坡道還算緩，加上我操控推車已很熟練，所以逛小店還不至於把小人兒給弄醒，失了遊興，在二年坂、三年坂各買了雙花襪子和年輕設計師手工印製的甲蟲T-恤，覺得有些沾上文化和設計邊上，購物已獲得滿足，加上不經意來到庭園雅緻小巧的青龍苑，有一種不期而欲的驚喜。

該是去逛寧寧之道和石屏小路的時候，我查了地圖，了解自己身處的方位後，旋即往圓山公園、知恩院的方向走。

穿著古代車伕的裝扮又進入眼簾，以石塊拼成的寧寧之道算是到達了，我試著體會舒國治所描述的幽幽情懷，或許是舒先生寫的太好，亦或是我的腳步不夠慢，心未定，還是來的不是時候，所以只見寧寧之美，未感寧寧之悠悠。下次得以清晨或傍晚，特別跑來再慢慢走上一道。倒是石屏小路令人印象深刻，庭院深深的私家旅店，窄窄沿著小路，折算起不到20公尺，木片所組構起的兩側圍牆，令我來回走了兩趟。這類親切的巷弄尺度，通常在都市計畫下都消失殆盡，在紙圖上決定居民生活方式的手，哪裡知道時間和人所細細琢磨出的巷弄韻味，君不見能行走的都市才是有品質的生活，然而反觀台灣卻越來越多的路不能走，可見政府未真正照顧人民的生活，及行政不彰以及人民素質日益低落的世態炎涼，我竟在石屏小路這般典雅小徑，感嘆起家的破敗起來。

逛回寧寧之道前，看見轉彎處一家敞開大門的茶店，店前的玄關我算了算，進深莫約3公尺，一共有五個質感，不一樣的空間。第一進是大門前，鋪有石版和碎石，種上低矮的灌木；第二進是大門後，石版聚鋪在通道前，周圍鋪有碎石，令放上一隻表情可愛有趣的石貍貓；第三進是紙拉門後高起的石階，放有一雙靠攏整齊的紅色木屐，等於是整個畫面的焦點；第四進是木格柵拉門後，鋪有禢禢米，放置插花和捲軸畫的門龕處，將外景內收至內室；第五進是禢禢米地坪，延伸至內部的室內，要是主人和客人才能領會其中，我帶著睡夢中的孩子不便入內休憩，而站在門外觀看整個玄關佈局，已經讓我獲得心裡的平靜，匆匆拿起紙筆，將這為路人開敞的玄關處畫描道筆記簿裡，希望日後心煩時，可以回憶起此時氣溫寒冷，心平氣和的一刻，不虛京都慢走遊晃之旅。


知恩院，明天見
再信步渡回寧寧之道，行經高台寺、圓山公園，來到山門氣度恢弘的知恩院，我興奮於看到大器知景，但也累得上不了院了，正在躊躇盤算下次來京都再訪知恩院，有位來自大阪，帶著3歲女兒的日本媽媽，向我極力推薦知恩院。第一次遇到可以如此表達自我喜好的日本人，慎為欣賞，起初有點被嚇到，但後來發現她一定是受到知恩院的感動，因為空氣實在真的好，所以才要我把兒子推上去。我先婉拒她今天的建議，因為我不想把手給弄斷，把自己給累壞，另一方面也希望小人兒可以自己走過如此宏偉的山門，天過下午又有點寒涼，所以暗自計畫明早再來訪。

告別了熱情如火，又被我澆了冷水的日本媽媽，我走下山，預備找間茶店或咖啡店小坐，理理這幾天的情緒，暫時避開寒涼的室外氣溫。隨便挑了間咖啡小店，兒子依然熟睡，我點了栗子起士蛋糕，隨便和店內的女服務生聊，知道她剛從基隆玩回來，世界還真小，面對依然有戰爭、政治動盪的現代，我由衷地希望世界和平。這時兒子已經睡醒，我給他一抹甜甜的微笑，詢問他吃栗子起士蛋糕的意願。